中产之家，凡事不可不早虑。有男而为之营生，教之生业，皆早虑也。至于养女，亦当早为储蓄衣衾、妆奁①之具，及至遣嫁，乃不费力。若置而不问，但称临时，此有何术？不过临时鬻田庐，及不恤女子之羞见人也。至于家有老人，而送终之具不为素办，亦称临时，亦无他术，亦是临时鬻田庐，及不恤后事之不如仪也。今人有生一女而种杉万根者，待女长，则鬻杉以为嫁资，此其女必不至失时也。有于少壮之年置寿衣、寿器、寿茔②者，此其人必不至三日五日无衣无棺可敛，三年五年无地可葬也。

中产家庭，做什么事都不可不趁早考虑。家里有男孩，给他找一份生计，教他生财兴业的方法，这些都要趁早考虑。至于家里有女孩，也要趁早为她备好衣服被子、梳妆用具，等到让她出嫁时，才不用费力。如果对这些事置之不理，只说临时再做，这实际上又有什么办法呢？不过是临时变卖田地房屋，或者不顾惜女儿因嫁妆少而羞于见人。至于家里有老人，而送终的物资不提前置办，也说临时再做，也没有别的办法，也只是临时变卖田地房屋，或者不顾惜丧事办得不合礼仪。如今的人有生一个女儿就种万棵杉树的，等到女儿长大，就卖掉杉树做嫁妆，这样其女儿必定不会迟迟嫁不出去；有在年少健壮时置办寿衣、寿器、坟墓的，这样的人必定不会去世后三五天都没有寿衣棺材可用、三五年都没有地方可以埋葬。妆奁（lián）：女子梳妆用的镜匣。也指嫁妆。寿茔（yíng）：生时所作的坟墓。

本章可以与 1.64 章对照阅读。《中庸》说：“凡事豫则立，不豫则废。”前面那章讲到遗嘱应当预先立好，本章则特别谈到中产之家行事要预先做考虑，无论是教家里儿子学好营生的技艺、为女儿准备嫁妆、为老人准备好送终之具，都要趁早准备。

2.57 居官居家本一理

居官当如居家，必有顾藉；居家当如居官，必有纲纪。

为官应当像在家一样，必须要有所顾惜、顾忌；居家应当像为官一样，必须要有纲纪、法度。

本章当和前面 2.40 章对照来读。这两章都讨论到，居官和居家有相通的道理。

2.58 子弟当习儒业

士大夫之子弟，苟无世禄可守，无常产可依，而欲为仰事俯育①之计，莫如为儒②。其才质之美，能习进士业者，上可以取科第、致富贵，次可以开门教授，以受束脩之奉。其不能习进士业者，上可以事笔札，代笺简之役，次可以习点读，为童蒙之师。如不能为儒，则巫医、僧道、农圃、商贾、伎术，凡可以养生而不至于辱先者，皆可为也。子弟之流荡，至于为乞丐、盗窃，此最辱先之甚。然世之不能为儒者，乃不肯为巫医、僧道、农圃、商贾、伎术等事，而甘心为乞与、盗窃者，深可诛也。凡强颜于贵人之前，而求其所谓应副；折腰于富人之前，而托名于假贷；游食于寺观而人指为穿云子，皆乞丐之流也。居官而掩蔽众目，盗财入己；居乡而欺凌愚弱，夺其所有；私贩官中所禁茶、盐、酒、酤之属，皆窃盗之流也。世人有为之而不自愧者，何哉！

士大夫家的子弟，如果没有世袭俸禄可以守着，没有固定产业可以依赖，还想望能够侍奉父母、养育妻儿，那不如做个儒生。其中，才华资质比较好、可以学习进士举业的人，最好的是可以考取科举、获得富贵，其次也可以开门授徒，接受学生的学费来供养家庭；那些不能学习进士举业的人，最好的是可以做秘书、代人写文书，其次也可以学习标点句读，做孩童的老师。如果做不了读书人，那么巫医、僧人道士、农夫园丁、商人、技术工匠，凡是可以维持生计又不至于有辱先人的工作，都可以去做。子弟游手好闲，以至于做乞丐、盗贼，这是最有辱先人的事。但是世上做不了读书人的人，又不肯做医生、僧人道士、农夫园丁、商人、技术工匠等职业，而情愿去做乞丐、盗贼，这是应该痛加谴责的。凡是在权贵面前强颜欢笑，以求取照顾周济；在富人面前卑躬屈膝，托名为借贷钱物；在寺庙道观里不劳而食，而被人称为“穿云子”，这些人都是乞丐一类的人。为官却掩人耳目，中饱私囊；住在乡里就欺凌愚笨弱势的人，夺取他们的财物；私自贩卖国家禁卖的茶、盐、酒等物品，这些人都是盗贼一类的人。世人却有这么做而不惭愧的，真不明白是为什么啊！ 仰事俯育：同“仰事俯畜”。语出《孟子·梁惠王上》：“是故明君制民之产，必使仰足以事父母，俯足以畜妻子。”后因以“仰事俯畜”谓对上侍奉父母，对下养育妻儿。亦泛指维持全家生活。儒：儒生，通儒家经书的人、读书人。